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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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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9章

據交警判斷, 要麽是面包車有問題,要麽是開車的人有問題。不然以在城市裏的開車速度, 張誠兩口子跟那個小男孩都已經發生碰撞了, 正常人就算不踩剎車, 也會變道,遠離是非之地, 他怎麽就撞上去了。

對那輛破車的檢測結果是那個車……全身都有問題。

那個黑車的車是準備報廢的事故車,不知怎的就被拖出去, 修了修,然後就上路跑, 沒有任何手續。

本市城裏城郊的所有修車網點都不承認修過這個事故車。

車的身份搞不清楚,人的身份更搞不清楚了,他姓什麽叫什麽, 從哪兒來, 有什麽親友關系, 怎麽弄到車的, 都不知道。

唯一的線索就是張誠隔著擋風玻璃看到的那一眼, 老警察通過他的描述畫出了模擬的形象。

在身份證還沒有聯網, 去哪裏都不需要實名認證的時代, 要找逃犯一般是親戚家、朋友家、車站。

新聞裏經常聽到這些人也都是在這些地方落網,有些逃犯跑得再遠,最後落網的地方, 還是某遠方的親戚家。

對於一個不投親靠友,又躥出去很久的逃犯, 就不好辦了。

現在人手嚴重不足, 各種性質惡劣的殺人案、滅門案, 都還沒有做到應破盡破,何況是這種沒死人的事。

這種事並沒有資格上央視,只能在地方臺和地方報紙露個臉,甚至都上不了頭版,本城之外的人根本就不會知道這事。

就算發了通緝也不會有人註意,誰沒事盯著通緝令看啊。

不過,在網癮少女安夏的努力之下,網絡這種不受地域限制的平民媒體,提前了很多,進入大眾的使用範圍。於是,許多大城市的人都知道了這條新聞。

普通百姓對這種可能隨時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,是最能感同身受的。

誰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會遇到這種事。

每個人都會把自己代入到受害人一方。

人民群眾樸素的情感就是好人有好報,惡人有惡報。

於是大家對幫助抓住這個黑車司機,產生了火一般的熱情。

安夏發出的民間懸賞是在自家紫金論壇的平臺上發出的。

下面有不少人也紛紛表示想要加入,為抓到這個黑車司機出一把力。

既然大家有這個需要,那就把功能加上,這個沒有什麽難度。

開發團隊幹脆把在通緝令上,但至今沒有落網的嫌疑人全部錄入網站。

如果有誰想再給他加一點懸賞,就自己輸價格。

說得時候很熱鬧,真正落到實處就沒有什麽響動了。

主要是因為通緝令太簡短,他們都沒有故事。

那個黑車司機會引起群情激奮,是因為張誠和妻子,以及終身殘疾的男孩,引起大家的廣泛同情,男孩父母的騷操作又讓這事產生了自發的傳播。

公司需要故事,讓投資人產生興趣。

流量藝人需要故事,讓粉絲們產生憐愛或仰慕,為其瘋狂。

就連壞人也需要故事,才能讓人感受到他們喪心病狂,罪無可赦,危害極大,必須趕緊抓走。

不過通緝令上也不可能寫太多東西。畢竟他們沒有被宣判,還是嫌疑人,不是板上釘釘的罪犯,也不可能寫太詳細,免得被嫌疑人看見之後,想辦法給自己脫罪。

沒有故事的壞人,跟沒有故事的好人一樣,前者不會引起人們的憤怒,後者不會引起人們的同情。

現在在民間懸賞榜上名列前茅的嫌疑犯,還是那個不知姓名的黑車司機。

自從懸賞升到三萬塊錢之後,各地派出所公安局都接到了許多人報警,號稱「我看見那個懸賞上的人啦」!

結果沒有一個

是的,有些人的長相跟通緝令相差十萬八千裏。

頂著大太陽,被派出去跑了一圈的警察出離憤怒了:“你男女不分啊?!通緝令上不是寫的是男嗎!哪個男人長那樣!”

從張誠的故事裏,不同的人看到了不同的側重點。

普通百姓看到了無奈的普通人維權之難,商人,之所以能當商人,就是因為他們能看到商機。

什麽事都能看到。

媒體的報道上,關於紫金科技進行了模擬還原的事情,只提到一句話:“紫金科技通過相關技術,還原了事故現場。”

就這麽一行字,也被人註意到了。

之所以會有第二次的起訴,是因為紫金科技提供的模擬還原技術,輸入數據,運行程序,居然就能高度還原當時的情況。

這項技術能應用的場景,遠不止於交通肇事。

有幾家民營汽車公司,找到紫金科技,詢問這個模擬技術現在能不能商用。

“當然可以,不知道你們有什麽需求呢?”安夏微笑。

什麽現在能不能商用,這跟時間有關系嗎?

只要錢到位,現在就給您上門安裝,提供全套學習資料和專人輔導。

“我們廠有研發汽車的項目。”

安夏笑容不改:“嗯……”

嗐,研發汽車嘛,我們也研發啊,紫金無人車項目組,萬能的項目組!

“所以,我們想,有沒有可能,做出模擬的風洞?”

自古以來,從模擬戰爭的沙盤開始,人類對於各種高危、重要和費錢的事件,就得搞模擬。連公司辦個晚會,都得搞彩排。

風洞就是用來模擬自然環境的。

無論是飛機,還是汽車,甚至未來的高樓,都要做風洞試驗。

風洞也很貴,隨便一建就要五六年,隨便一花費就是幾億。

前期投資巨大,後期占地巨大,維護費巨大,用電量還巨大。

用電量都巨大到不是交交電費就完事的。

不僅得在用電低谷期,甚至還需要到電網備案,免得供電部門出現問題,被群眾罵完再被電網罵。

沒錢自建的單位,就選擇租,租用風洞的測試費用聽起來不貴,五百塊,再一看單位名稱:分鐘。

一分鐘五百塊。

測試最短時間是一天,二十四小時,七十二萬沒了。

在風洞裏出現問題,修覆,再做,做完,要是再發現,那就得再重做……

如果是在游戲的場景裏,老板的頭頂就會不斷飄出數字:

-72000

號稱「風洞一響,黃金萬兩」。

安夏誇讚道:“真不愧是李總,想法比別人都先進那麽多。”

“嗐,我哪是什麽先進,還不是跟著國家學的。”

啊?啥?國家還教過這個?我怎麽不知道?

安夏一頭問號。

要是國家教的話,現在應該有很多公司都來找她做項目了。

“不是咱們國家剛加入了《不擴散核武器條約》嗎?”

安夏:“??”

等等,要拔高到這個高度嗎?

這位李總莫不是從體制內出來的,凡事先起個高調?

“我看到新聞上說,這個條約的內容裏有一句,是說五常最終將銷毀其核武器庫。我想,怎麽可能呢?

哪個國家不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研發出來的。

特別是咱們國家,多不容易啊,而且現在發展速度也不如其他國家快,為什麽會同意簽署這個東西呢?”

李總頓了頓,目光灼灼地看著安夏:“直到,我看到新聞,才知道,原來現在的模擬技術已經到了這麽高的水平。我們國家一定是擁有了仿真模擬核試驗的技術,才敢簽……”

哦……這樣啊……

能從這一條想到模擬實驗,確實還蠻厲害的。

雖然仿真核試驗這事應該跟《全面禁止核試驗條約》有關。

李總大概也看出安夏對他的發散沒有太大的興趣,他笑笑:“不好意思,我忘了,女同志對這些事情不太關註。”

不,不是女同志對這些事情不太關註,是你說得太無聊又過於淺薄。

安夏還是保持著微笑:“我們還是談談虛擬風洞的事情吧。”

虛擬風洞的設想在很久之前的六十年代就提出了。

畢竟人類對於省錢和提高效率有著本能的追求。

然後到八十年代開始興起,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有產品問世。

現在的階段,正是安夏最喜歡的狀態:不是完全的空白,需要萬丈高樓平地起。

也沒有發達到已經不是紅海,而是血海,打破頭都擠不進去的發展滯脹期。

有先驅,但不多。

有參考資料,但不全面。

“其實,我也沒什麽要求,只要能把真正的風洞百分之百的覆制就行了。”李總搓了搓手。

不然你還想怎麽樣?順便再測個季節和雨水侵蝕測試嗎?

安夏忽然覺得這個也不是不行。

問題來了,這位李總,空有一腔熱血,他沒錢。

他是做實業的,內心就覺得計算機,就是他家裏桌上放著的小玩意兒,敲敲鍵盤,就能做出來。

風洞,很貴。

計算機模擬,很便宜。

就是抱著這種心態,他才找到安夏。

在他的心中,開發費用最多也就一百萬吧。

但是安夏報出來的估算數字是六千萬。

嗯啊哦,失陪,打擾,高攀不起……李總退縮了。

李總跑了,但安夏本人對這個項目還是很有興趣的,模擬類的技術在將來有不少可以應用的場景。

要是現在能做出來,也算是先驅了。

公司的項目評估組對安夏提出的需求,進行一番評估。

發現在國外,其實已經有類似的技術了,叫CFD,也就是「計算流體動力學」,主要涉及學科是數值數學和計算機科學。

“啊……數學。”安夏聽到這個學科就開始頭大。

調查人員繼續匯報:“主要是將流體力學的控制方程中積分、微分項近似的表示為離散的代數形式……”

安夏想起自己一個理科生朋友曾高呼:“流體力學是我的一生之敵。”

還有朋友表示:“離散數學才是我的一生之敵。”

還有在微積分考試之前,拜牛頓和萊布尼茨兩位發明者,然後考試掛了科,就對著他倆吐口水的實用主義迷信者。

一個軟件,居然跟這麽多人的一生之敵有關啊……

別的不是問題,問題是安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這麽多數學專精者。

公司裏有幾位應用數學專業的高材生,安夏問了幾個人,關於計算流體力學是不是很難。

“還行吧,也不是很難。”其中一位說,“只要懂一點數學分析,有點高等代數,再稍微懂一點張量分析……公司裏現在用的是frtran語言,編一個程序做計算就行了。”

另一位補充了一句:“大概跑三四個小時就能做出來,很快的,然後出個圖……”

安夏決定跳過理論環節,直接問他們:“如果要把現實的風洞實驗,變成計算機時的虛擬風洞,你們可以做到嗎?”

“呃……這個……時間可能會需要比較久。”

“如果把雲計算的那幾個俄羅斯科學家撥過來的話,應該會蠻快的,我記得那個什麽陀羅什麽金斯基,他以前是做火箭外殼設計的,連加加林都坐過他參與設計的火箭。”

對,是個解決方法。

但是,雲計算那邊可能會殺人,可能會在安夏辦公室裏一哭二鬧三上吊,以示決心。

因為他們也很需要數學人才啊。

數學,真的是理工科之祖,缺了它,幹什麽都幹不成。

而且,普通的數學好還不行,得真的有點靈性,才能做開發。

安夏的數學水平,也就只能保證考試成績還可以,回家不會挨揍。

企圖用數學知識來做什麽開發,那更是絕對不可能。

都說中國學生的數學很牛逼,外國人的數學水平都是垃圾。

事實上,這跟國外的教育方式有關系,精英教育跟平民教育差距巨大。

牛逼的外國人的數學水平,看看恩尼格瑪密碼機、看看IBM,都是依托於精英教育的結果。

至於中國的數字教育,是模仿的前蘇。

前蘇的數學水平,真不是蓋的,不然華為的數學實驗室也不能建到俄羅斯去。

各個大學裏數學特別牛逼的人,不是出國,就是進了外企,李俏很努力很努力的挖人。但不是人家看不上紫金,就是紫金看不上人家。

主要還是因為可挑選的基數太少,安夏已經意識到數學從娃娃抓起,時不時地參與基礎教育,讚助各種理科競賽。

但是,遠水不解近渴,種下去的小樹苗,現在最多也就算長出了兩三片葉子。

得上哪兒搖人?

這個世界,總是充滿著奇跡。

就在安夏因為找不到人,想要徹底放棄虛擬風洞項目的時候,奇跡出現了。

公司裏那位什麽陀羅什麽斯基的科學家向安夏推薦了一個人,那是一個姓史的中國物理學者。

在中蘇蜜月期,他曾與那位學者進行過友好交流,那位學者有著非凡的數學天賦,斯基同志認為自己的數學已經很好很牛逼很強大了。

但是,時常會有一種智商被碾壓的感覺。

安夏覺得可以努力一下,看看這位大師願不願意出山。

她要親自去找大師談。

史教授很好找,為人還挺和善,除了不願意加入紫金之外,什麽都好。

安夏不明白,他為什麽不願意。

是知識份子的清高,讓他嫌棄商業公司的銅臭?

還是對公司本身有什麽意見?

不是對她有什麽意見?

“你不要多想,我就是不想上班。”史教授溫和地說。

不想上班,指的是不想坐班,不想在某一個時間,必須去什麽地方坐著,也不想受人管,不想遵守勞動紀律。

他在大學當教授的時候,不坐班,有課就去,沒課就不去,唯一要遵守的就是上課不能缺課或者遲到,否則那叫教學事故。

剛開始,史教授早上還會起不來,特別是冬天。於是,他跟排課的人打好關系,絕對不給他排早上八點的課。

史教授的課,全部都在下午。

後來,他年紀大了,早上四五點就醒了,中午下午一定要睡午覺,於是,又給他排早上八點的課。

現在他不用帶課,就帶帶研究生,時不時去催一催論文,問問進度。

不用按時按點上班,非常開心。

“原來您在意的是上班時間,那不要緊的,我們公司的上班時間很自由,就算有什麽要開會的事情,也會提前通知,以您方便為準。”

挖人,就要有挖人的誠意,何況公司的考勤制度本來也是這樣。

史教授還是拒絕:“公司裏的人,可能會受不了我。我催學生論文的事情,都被學生發到校園論壇上面去了。”

“那是學生不懂事,我們公司的人都很理性,絕對不會這樣的。”

史教授「呵呵呵」地笑了幾聲:“不好說吧。”

就這,也想把安夏打發走?那是絕對不可能的。

安夏拿出了一不要臉,二不怕羞的精神,對史教授進行了強勢的說服工作。

從中午坐到日落,到史教授的愛人從單位回家,做好飯,邀請安夏一起吃。

安夏轉走太太路線,史教授愛人的工作是財務相關,因其業務能力出眾,退休後也被返聘回去。

“我媽媽也是!”

一句話,安夏與她拉近關系,一起吐槽公司裏不好好填報銷單的人,一起吐槽稅務局的人太事兒逼。

一起罵公司老板雞零狗碎的要求太多,一起罵現在的小年輕辦事不力……

兩人擁有共同的朋友,這兩人未必是朋友。

但是擁有共同的敵人,那麽,還是很有希望的。

現在,史教授愛人跟安夏的關系突飛猛進,得知安夏的來意之後,她嗔怪地看了一眼史教授:“小閨女都這麽有誠意了,你幹嘛不去?”

史教授小聲嘀咕:“才認識幾分鐘啊,就要小閨女不要我了。”

“噫,你這個老頭子,怎麽還吃起醋來了。”

一頓飯吃完,史教授在雙重的攻勢之下,到底還是松了口。

主要是安夏還繪聲繪色的描述了一番在張誠案中,計算機模擬的動畫結果。

他不信。

冷戰時期,就已經產生了第一代的流體力學仿真軟件。

八十年代末期,仿真軟件已經正式進入商業化。

但是,做得很垃圾。

用戶界面非常不友好,圖形簡單到無趣,計算資源非常有限,可用內存特別特別的小,模型尺寸根本無法擴大。

導致用戶花了錢,還不能爽。

必須擁有幾何和物理建模方面的人才,才能把花了幾萬塊錢的軟件用好。

凡人是不配用這個軟件的。

用軟件的人,自己就是大神。

再加上商家實在太敢胡吹,價格還貴得要死,計算流體力學仿真軟件的名聲極差,“速度太慢、費用太貴、結果太模糊、中看不中用、垃圾!”

史教授不覺得紫金公司能比已經發展了十幾年的西方更強。

安夏解釋道:“剛滿月跟十幾歲的人比,確實差距很大。但是八十多歲的人跟九十多歲的人比,本質上也不會差很多嘛。

現在也就差十幾年,要是完全不追,就會越差越遠。”

“那就買嘛,已經是很成熟的商業化產品了,沒有必要再自己研發。”

安夏搖頭:“您剛才不是都說這是中看不中用的垃圾嗎?有錢也不能買垃圾是不是?已經知道做什麽會變成垃圾,咱們就繞過去,不當垃圾不就好了嗎?”

說得輕巧,史教授被安夏的話逗樂了。

“總之,先試試嘛,就當帶薪看看現在年輕人的生活狀態,說不定您能寫出一本心理學方面的書。”

史教授笑著說:“我可不懂心理學。”

“差不多,差不多,有百分之五十的相似。”

“哪裏相似?”

“物理、心理,就一個字不一樣。”

老教授顯然沒想過可以這麽玩,一時沒反應過來,旁邊的太太哈哈大笑。

史教授最終還是同意了,主要是安夏說,他可以安排他的學生過來給他當助手、實習生。

如果他覺得這個項目好,想自己做,安夏還可以跟他所在的大學簽定戰略合同,與學校共同開發。

盡管史教授不想按時上班,但他對自己的學生還是有感情的。

好多學生的家境不佳,他們考上大學之後,家裏要借遍全村,才能湊出交通費和第一年的學費生活費,之後的費用,就得自己想辦法。

史教授有著強烈的「學以致用」的觀念。

曾經有女生考了他的研,學得不錯,畢業不做專業相關工作,而是嫁給了一個港商,做了全職太太,把史教授氣得半死,立志不再收女生。

結果第二年,一個男生畢業後,就下海去經商了,做的是沒什麽技術含量的倒買倒賣生意是賺得很多,就是與專業沒有一毛錢關系,又把他氣得半死。

然後他無奈地一視同仁,該收的就收,學生畢業後幹什麽,他再也不管。

如果有哪位師兄師姐幹了與專業無關的事情,別的學生也絕對不會在史教授面前提起,權當這個世界從未有過這個人。

出於對專業的謎之真情,史教授非常不願意學生出去做家教,他覺得不能鍛煉專業,還浪費時間。

可是項目總是一陣一陣的,不做的時候就沒有錢,紫金如果真的要做這個項目,那必然不是一年半載就結束的。

而且,聽安夏的意思是,如果做的好,還能繼續合作新的項目。

史教授心動了:“我再考慮考慮。”

“好呀,您要是考慮好了,隨時給我打電話。”

安夏把自己的名片遞給史教授。

第二天一早,安夏聽尋呼臺的黃娟說他們放在門市部的幾千臺尋呼機被偷了。

“幾千臺?這麽多?”安夏問道。

“那個門市部是三個尋呼臺合租的,各掛各的牌子,貨是放在一起的。”

小偷的手法很幹凈,動作利落。

臨走的時候,還擺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符在櫃臺上,留了一句話:“天理循環,報應不爽。很快,會有下一個。”

安夏:“……”

偷東西就偷東西,還搞這種神叨叨的東西,是不是偵探看多了。

到中午的時候,就聽說小偷已經落網了。

抓人的時候還挺有意思,警方人力不足,只能出兩個人,線報顯示,小偷有五個人。

警方跟軍方說:你們也出點人唄。

軍方出了八個,進門就動手,打得五個小偷高喊著:快幫我們報警。他們打人。

然後那兩位警官從外面進來:“我們就是。”

安夏:“為什麽軍方可以出人?軍警再怎麽一家親,到底也是兩個單位吧。”

黃娟眉毛微揚,露出一個笑容:“門市部裏三個尋呼臺,全是跟部隊合辦的,營業員都是家屬。”

“哦……”安夏恍然大悟,到1998年才完全禁止軍隊經商,現在這麽幹的還是挺多。

“他們有說那句什麽天理的紙條,是什麽意思嗎?”

黃娟搖搖頭:“沒別的意思,就是想轉移一下註意力,讓警方往覆仇之類的方向上想。讓他們有機會出手,結果,一調監控,什麽都看見了,對著監控一直看,就查到他們住的招待所了,一點難度都沒有。”

紫金的監控系統配上人臉識別,負責看監控的小蔣同志連眼睛都沒看疼,就已經自動搜尋到。

小蔣同志對安夏說:“計算機技術含量過高,導致一點刑偵技術含量都沒有,導致我完全沒有展示的機會。”

安夏:“那不是挺好的嘛,眼睛看疼了也不是什麽好事,近視會讓眼球突出變形。”

小蔣也知道張誠案的模擬仿真動畫,她頗有興致地向安夏打聽細節,前陣子有一個交通肇事案,現在雖然有攝像頭,但是攝像頭不多,有死角。

雙方家屬打成一團,互相說對方是壞人,現在……

單靠現場的痕跡,很難分辨。

安夏好奇:“交通肇事,你們市局也要管啊?”

“我有一個同學是交警,這個案子是他手上的。”

接著小蔣問:“能不能用你們的模擬軟件,試試還原一下?”

“這可是很貴的……不過,看在你的面子上,就幫你們做吧。不過這麽大的事情,得讓你們領導知道吧。不然就成了你我私相授受,傳遞辦案信息了。”

小蔣:“太好了。”

做好事不讓人知道,如同衣錦夜行,很沒意思。

所以,盡管做這一次模擬是免費的,但也要簽合同。

這次的數據,比張誠那會兒的多,而且事故剛剛發生,還有目擊證人可以提供部分證詞。

眾多數據綜合下來,計算機需要窮舉的時間比張誠案需要的時間短一半,只要二十四個小時。

系統跑完之後,雖然沒有推出直接的結果,但是產生了幾個與口供不一致的疑點。

說謊的人,一旦被問到自己事先沒有準備好的答案,就會開始胡說八道,前言不搭後語,越說錯的越多。

然後心理防線就崩潰了。

警方就以此為突破口,問出了真相。

試用過一次之後,就根本停不下來……以前處理這種說不清的事情,雙方各不讓步,就只能和稀泥,跟居委會大媽調解家庭糾紛一樣,以情動人。

警隊裏多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,他們選擇加入警隊而不是街道,就是想幹點熱血的事情。

整天幹這事,他們也感到很操蛋。

交警們熱情表示:“以後要是還有這種事,能再請你們幫忙嗎?”

安夏笑容可掬:“這個呀,每次其實都要占用挺多的系統資源,這次是小蔣運氣好,說的時候,正好我們的系統空著,後面的話,我們的系統也要正式切入商用,大概空的時候會比較少了吧……”

在場的各位也不是傻子,一下子就聽明白安夏的意思。

空著的時候會比較少,指的是白嫖的機會會比較少了,切入商用,指的是你們要是想用的話,給錢。

鑒於這個軟件能解決不少事情,他們真的很想要。

最後,由於整個城市認識到了監控攝像頭的好處,需要在更多的地方增加攝像頭,做為配套設備,以及傾情回饋老客戶,這套交通模擬軟件就白送了。

交通模擬軟件白送,但是每一次模擬現場運算時,所涉及到的雲服務則另行收費。

要是沒有足夠的算力支撐,可能事故雙方都已經老死了,還沒有窮舉完成。

紫金公司的模擬仿真第一單商業合同,就算完成了。

史教授第一天來的時候,是早上七點,公司裏人頭攢動,他十分感慨:“現在的年輕人,很有工作熱情嘛,比在校的時候還積極。”

然後,他就看見這些年輕人沖進食堂,如同出籠喪屍一般,向最受歡迎的檔位沖去。

排隊機提示:“現在開始排隊,可能需要三十分鐘。”

所有檔位被做成一張地圖顯示在進門處的大屏上,每個攤位都有一個時間提示:

餛飩餃子攤預計排隊時間為十五分鐘,油炸攤位排隊時間為一分鐘,三鮮豆皮攤位排隊時間為五分鐘,包子攤無需排隊……

回到座位之後,電腦上還會提示預訂午餐什麽的。

史教授本來覺得自己已經夠混的了。沒想到,一個公司,居然總是提示員工要吃飯,要起來活動活動,要多喝水之類的。

以前他在學校的時候,有秘書提醒他各種行程會議,這裏系統會跳出來,說有誰誰誰想跟……

你溝通,溝通時間是X點至X點,是否接受?

不接受就寫個理由,點「不接受」。

史教授覺得這套系統特別好,要是能在學校用就好了,節省很多時間。

看到會議,統統點叉。

看到無聊的人來約談,統統點叉。

想到就很開心。

他剛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就有人過來,向他做自我介紹:“史教授好,我是你的助理戴秋霖。”

史教授點點頭:“你好呀。”

“您看,什麽時候方便,我們跟您溝通一下項目組的情況。”

“現在吧。”

安夏也是與會人員之一,首先向史教授表示歡迎,然後就是項目說明。

現在項目連起步階段都不算,最多叫起名階段。

史教授聽到相關的參考數據來源,就在搖頭:“你們找的這個數據不行,太老了。”

被挑到新組來的人,有三個是有在國外留學的經歷。對於找國外的資料還是很有心得的,他們對史教授的批評不是很信服,為了找資料而加班加點辛苦半天的一位員工不服氣:“我找的是1986年最新的數據。”

“1986年已經是上一代的資料了。”史教授毫不客氣地堵回去。

史教授背著手:“1992年的時候,英國金斯頓的Flmerics公司已經實現了將計算流體力學的技術,變成解決產業中的工程任務。主要目標客戶群從學者,轉變為從事產品開發的工程師。”

他站起身,背著手,慢慢走到安夏身旁說:“你說過,希望做出來的東西,能讓使用者輕松運用的吧?”

安夏點點頭:“對,因為我們的使用者,其實是各個行業的測試員工,他們對於流體力學,還有其他相關物理知識的了解沒有那麽深。”

“對!”史教授大聲應了一聲,像老師那樣,大步走到玻璃白板旁邊,然後開始四下尋找粉筆,安夏趕緊給他遞上一支油性筆。

史教授在白板上嘩嘩地寫起了字,甚至還給搭了一個草擬的框架。

一通猛寫,白板上滿滿當當。

史教授轉過身,開始詳細解釋這些是啥,那又是啥,這是啥啥啥。

一分鐘之後,安夏就感受到了什麽叫每個字都能聽得懂,連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麽。

正常情況下,公司裏的任何會議,安夏都可以隨時進來旁聽,隨時走出去。

可是史教授剛來,又說得這麽帶勁,激情澎湃,安夏覺得離開有點不好意思。

趁著史教授說完一句,正在換氣的時候,安夏笑著說:“我還有別的會,你們繼續。”

然後,她就跑了。

剛走出會議室,就接到了小蔣的電話:“夏夏,告訴你一個好消息。張誠案裏的那個黑車司機被抓住了。”

“誒?太好了。”安夏很高興,“他招了嗎?”

“還在審呢。”

“怎麽抓到的呀?”

“偷尋呼機的那夥人你還記得不?那個黑車司機是跟他們約好中午去接他們出城的。”

那夥人的計劃十分完美:

傍晚去踩點,晚上就下手,上午黑車司機來他們的旅館接頭,接他們離開這個城市,去外地找買家,五折就出手。

一切都是很好很好的,就是沒想到,清晨就被人捉住了。

他們顯然沒有看過諜戰劇,也沒有什麽素質。

不僅沒有跟黑車司機約定撤退的信號,而且還把黑車司機給出賣了,把他姓什麽,叫什麽,長什麽樣,約好的幾點見面,都一五一十地招了出來。

黑車司機一走進招待所的門,就被人按在地上了。

捉他的人一眼就認出,他就是模擬畫像……

上的那個人。

下午,黑車司機把能招的全招了。

他不承認這次是幫助銷贓,他只說是有人找他開車接人,別的什麽都不知道,他是無罪的。

對於張誠案,他倒是供認不諱,他已經看過報紙上與張誠案相關的報道了,他覺得這事跟自己沒關系,說自己是正常行駛。

“那個小孩突然沖過來,我也沒想到啊,擱你你也反應不過來。”

“對,那個女人也是突然沖過來的,想拉那個孩子。那可是快車道,這兩個人隨便就沖過來,我能怎麽辦。”

直到警方拿出了更多的證據,證明當時這輛車就是報廢的事故車,他才緊張起來,還在拼命為自己辯解:

“我又不懂,我是鄉下人,我看著那車挺好的,沒人要,又沒鎖,我就開回去修修,接著開唄……”

“沒有剎車印?嗯……是被雨水沖掉了吧?那天有小雨。”

警方給他出示了模擬仿真動畫,如果有剎車印的話,以那天的雨量,是不可能把地上沖得幹幹凈凈,什麽都沒有的。

“……”面對證據,黑車司機張了張嘴,想再說點什麽。

但是卻一句也說不出來,沈默了許久,他承認那一天,他想踩剎車,但是剎車失靈了。

有了最重要的口供,張誠的上訴正式立案。

本來死無對證,男孩家裏人還能撐一撐。現在,當事人已經落網,他們也無法再堅持,承認了唆使男孩做偽證。

張誠為妻子按摩肌肉的時候,安夏來到醫院,告訴了他這個好消息,他的手頓在那裏,半天沒有動。

“秀秀,你聽見了嗎?他們承認了,他們承認了……”

他伸手捂住臉,痛哭失聲,忽然,他聽見安夏的驚呼:“她的手指動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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